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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圖文】苦海飛龍原著:秋夢痕

更新時間:2023-06-17 12:44:53 來源:互聯網 作者:網友網民

苦海飛龍原著:秋夢痕

【第一章】鋼鐵雙俠

鬼是一種無形的東西,世間到底有沒有鬼只怕誰也無法肯定的答復,可是鬼給人的恐怖,那是永遠存在的。貴州

,自古稱鬼鄉,亦稱鬼方,而貴州的一個地方更有「鬼窩」之稱。鬼窩在貴州畢節縣,燕子口鎮之西,位云南、貴

州、四川三省的交界處,是處陰森的幽谷,當地人無一敢入谷的。谷口是丁字形大道,在那兒,一足可以踏三省,

真是動步分他鄉。

谷口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枯木,高有十丈,除了剩下的巨干和大枝外,其它什么也不存在了,據說這株枯木早在千

余年前就是枯的了,奇在它雖不復活,但也永不朽倒。樹下堆滿了香灰,那是南來北往、東去西還的商旅人所膜拜

的成績,凡是經過丁字大道的人,都要在大樹下燒柱香,叩頭禱告一番。谷里面沒有人敢進去,但又人人都知道里

面白骨累累。其實傳言一點不假,谷中確是白骨如山,沒有墳墓,但有數不清的石碑,更怪的是,石碑上的人名都

怪,而且是自刻自立。

這一天,谷口突然來了一個老人,須鬢皆白,面貌肅然,他肩上扛著一塊大有數百斤,高達八尺的大石碑,碑上刻

著:「東海一掌天」。老人走進谷口,稍停一會,向谷內環視一瞬,再向谷內走去,到了谷中,他勐把肩上的石碑

端起,全力向地面一插,就這樣將石碑建立了。

「鬼王,我東海「一掌天」來了。」老人抬頭大喊這么一聲,報出他的字號。接著谷中不知從什么地方發出一陣陰

森森的冷笑,笑得全谷皆震,真是使人不寒而悚,膽戰心驚。

未幾,有個沉沉的人聲問道:「你懂得規矩么」

老人朗聲道:「懂得,三天之內找不出,我自絕谷內。」

那陰森森的笑聲又起,接著道:「自己的武功呢」

老人大聲道:「留在石碑里。」

那有聲不見人的聲音又沉沉地道:「本王許可你找尋,但你記著,如果限滿不死,則遺害你的全家。」老人不再開

口,只見他立即展開找尋,奇怪得很,他除了自己的那塊石碑不看之外,其它石碑竟一塊也不放過,不知他要在石

碑上尋什么樣的東西。可惜三天后,他就自殺在谷內了。

六月的太陽,猶如火網籠罩著大地,好象要將所有的生物全部燒死似的。這正是六月六日,路上沒有一個行人,連

鳥兒都躲到樹葉里不敢動了,可是在江西蓮花縣通往湖南茶陵的大道上,竟有一個老和尚躺在太陽下睡覺。

忽有一個十三四歲的窮小子,不知在什么地方奔出來,這時正急急的向那老和尚的躺處狂奔,他滿面塵污,加上汗

出如雨,那副樣子確是夠累的。手中提著一只破瓦壺,里面似乎裝著清水,他一走近,勐向老和尚頭上潑去,緊接

著,俯身下去,雙手一抄,拖住和尚硬向路邊的樹陰走。和尚很瘦,個子也不大,否則憑那小子那樣年紀休想拖得

動。拖是拖到了,可是那小子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,一個踉蹌,他也倒下了。過了不多久,那小子緩緩爬了起來,

然而仍舊汗出如雨,氣如牛喘。

「和尚,你還沒有死吧。」窮小子喘氣不停的大喊著,老和尚的面色蒼白,眼睛微微的睜開一線,沒有作答。

窮小子舉手擦了一把汗,似安慰的笑笑,點頭道:「死不了就好,我老遠看你栽在路上,知道你是被太陽曬暈了。

嗨,你受不了了,就得早點尋個陰涼處休息一會再走,這種天氣,化緣應該在早晚時分才對。」

他嚕嗦了半天,日色已西沉了,老和尚這才嘆了一口氣,雙目也睜得大一點,他望望面前的孩子,問道:「你姓什

么」老和尚竟沒有一般出家人的口氣。

窮小子眉頭一皺,反問道:「你問我姓名作什么」

和尚又把眼睛閉上了,輕輕的嘆息一聲道:「你救了我。」

窮小子道:「潑你一壺水,拖你到樹下,這就算是救了你,因此你就問我姓名,想日后報答我么」

老和尚道:「我不是被太陽曬暈的,你那一壺水從哪兒來的,就是那壺水救了我。」

窮小子嗨了一聲道:「那壺水的來處不說也罷,說出來只怕你要作嘔哩,甚至說我不恭敬。」

和尚道:「是牛尿。」

窮小子苦笑道:「和尚,你已暈死過去了,怎還能嗅得出牛尿對不起,我眼看你倒了下去,知道如果沒有水,那

是非常危險的,加之這兒又沒有山泉和池塘,同時壺中帶來的水我又喝光了。」

和尚道:「恰好遇上你的牛在拉尿。」

窮小子嗨嗨笑道:「是呀,不過臟雖臟一點,到底還是救了你。」

和尚點頭道:「你那條牛可以賣幾百兩銀子。」

窮小子驚訝道:「牛瘦得只有幾根骨頭了,員外還罵我沒看好哩。」

和尚道:「那怎能怪你未曾看好,它之所以瘦的原因,乃是它身上長了牛黃,原來你是替人家放牛的。」

窮小子啊呀一聲道:「牛黃是一寶。」

和尚詫異了,他忽然睜大雙目,緊緊的注視著窮小子,問道:「看來你還讀過不少書呢。」

窮小子默然道:「我祖父的肚子里包羅萬象,可惜他已去世半年了。」

和尚道:「你一共讀了多少年啦」

窮小子道:「三歲開始,日夜不斷,我現在十四歲了。」

和尚道:「牛黃的用處很廣,你一潑,我就起死回生,這是什么病」

窮小子哈哈笑道:「你聽我讀了十一年書,現在就來考我了。和尚,你是內負氣血逆行之癥,外加太陽一曬,以致

七竅閉塞。」

和尚勐的跳起道:「你的書果然沒有白念。」

窮小子道:「你面色仍未轉好,恐后還要休息。」

和尚道:「你家在哪里」

窮小子道:「沒有家,我是孤兒,你要休息,我帶你進莊求員外去。」

和尚道:「我不要去了,我們只在這兒談談,談到天黑我還要趕路。」

窮小子道:「你是哪個廟里的和尚」

老和尚沉吟一會,似是不愿說出,可是終于嘆聲道:「我說給你聽的話,日后不可向外人說。」

窮小子道:「這個簡單。」

和尚道:「我是嵩山少林寺的和尚,我不吃素,人家叫我為「枯大師」,你呢」

窮小子大驚道:「你是少林掌教大師的師伯。」

和尚更奇了,點頭道:「你對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」

窮小子道:「我姓鄭,名一虎,大師的大名號,我時常聽護院武師說起。」

和尚問道:「你學過武功嗎」

窮小子搖頭道:「沒有。」

和尚道:「可惜我沒有時間教你。」

窮小子道:「我也沒有時間學。」

和尚道:「你連一個親人都沒有」窮小子忽然低下頭去了,面色黯然,顯然是被和尚勾動了他的傷心事。和尚見

他那副可憐相,也不開口了,陪著他默默無言。

窮小子突然抬頭道:「和尚,充軍到底有幾個地方」

老僧莫名其妙,見問詫異道:「你問這個作什么」

窮小子道:「我須明白這個皇法。」

和尚道:「從前充軍只有一種,名曰屯種,那是犯了嚴重流刑的人發配到邊塞去集中守邊疆,永世不許回故鄉。」

窮小子道:「現在呢」

和尚道:「現在皇法改了制,充軍分了很多等級和地區,先說地區罷,分析邊、煙瘴、邊疆、邊旗,沿海近軍,最

重的犯人配到極邊去,終身不許回來。不過這種犯人配去,雖說永遠不許回來,但在邊避如立下汗馬功勞,仍可赦

罪放回。」

窮小子道:「當前極邊和邊疆有哪幾個地方是發配之地」

和尚道:「發配之地要看情形,邊疆什么地方有軍情,發配就向那邊送,目前朝庭正與新疆各部落打戰,同時又要

征苗,因之發配就集中這兩處邊疆了。」

窮小子道:「多謝和尚指點了。」

天色不早,和尚忽由身上摸出一本小書交給窮小子:「你日后也許須要這書里面點東西,總之我也不要了,你拿去

看罷。」

窮小子鄭一虎搖頭道:「我不要人家的東西,你自己仍留著罷。」

和尚生氣道:「我不久就要死在貴州,與其遺失,不若給你。小子,這東西在江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愿要,我還不

給哩。」

鄭一虎驚:「你明知去貴州會死,那又何必去呢」

和尚道:「小子,你將來說不定也會到我送死的地方去,到了那時你就知道我必須去的原因了。」

鄭一虎接著道:「你能告訴我那地方嗎」

和尚道:「鬼窩。」

鄭一虎大驚道:「真有鬼窩。」

和尚點頭道:「世間有兩個古怪的地方,一是「魔窟」,一就是「鬼窩」。去鬼窩的人是心甘情愿,去魔窟的也是

心甘情愿。」窮小子鄭一虎還待多問幾句,可是和尚顯得很急躁,忽然揮手便去。鄭一虎有點依依不舍,目送到不

能見其背影才轉身。

離大道不到半里,那兒有一家大莊院,鄭一虎這時趕著幾條黃牛正向莊前行去,那幾條牛中,確是有一條瘦得像沒

有肉的干老黃牛。古家莊不怎么大,可是莊主古員外是那一帶最有錢有勢的大戶,莊前莊后的地皮可不少,仆從眾

多,子女成群。鄭一虎在莊上當了三年牧童,可就沒有人緣,因為他個性強,上下人等都對他無好感,如果不是他

祖父在莊上教了幾年書,也許他連這牧童都干不成。

這天下午趕牛進莊,迎面就遇上莊上的管家先生,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,姓高名就,是個逢上壓下的家伙,

一見面,他就板起面板道:「一虎,我看你的牛根本沒吃飽。」鄭一虎一向受夠了他的閑氣,不過從來不低頭,要

理不理的仍舊趕著他的牛向側面柵欄去。

高先生也許喝了幾杯酒,接著就大吼道:「一虎,我的話你聽到了沒有」

鄭一虎回頭道:「難道叫我再趕出去放夜牛不成」

高先生大喝道:「再放一個時辰回來不遲。」鄭一虎再也不理,這時已趕進了柵門。

高先生哼聲道:「明天要你滾蛋。」他說完立刻回身向上房走去。上房分兩進,前排是高級仆人住的,后排才是莊

主自己一家人所居,高先生一直走進后面客廳。

這時是剛吃過晚餐,莊主一家子都在廳里聊天,高先生見了莊主,先行禮,再放出卑下的聲音道:「員外,我有一

點事情稟告。」

莊主是個二十出頭的人物,冷面孔,一看就知是個守財奴。他身旁坐個胖女人,肥得像只豬,長了一臉橫肉,她卻

先接口,問道:「高就,有什么事」

「夫人,那……鄭……一虎不是東西……」高就顯然最怕這肥女人,他連話都說不出似的。

「噫,今天沒有過節日,你又喝酒」莊主嗅覺很快,面色更冷了。

高就連聲道:「員外,下屬不是喝家里的酒,下屬是朋友請客。」

肥女人一橫眼,擺手道:「我聞不得酒氣,你退后一點,怎么著,一虎他又沒有等牛吃飽就趕回來了,是不是」

高就連聲道:「是,是,夫人,我看那小子不能再留他下去了,再留下去,那七條黃牛非要餓死不可。」

肥女人還沒開口,外面已走進了鄭一虎。莊主一見就叱道:「一虎,你過來。」鄭一虎似有什么話要說,可是未張

口先遭喝斥。他就干脆不說了,過去就過去,他立在高就的旁邊。

「一虎,你來了幾年了」莊主滿面帶怒的問。

鄭一虎知道是高就進了什么壞話,他抬頭看了他一眼,答道:「上個月滿三年。」

莊主扣著指頭數什么,良久才道:「第一年,你祖父領去了三兩四錢,第二年又領一兩五。」算到這里,他忽向高

就道:「你算算看,還剩多少要給他。」

高就知道要開除鄭一虎了,心中一喜,他得意的看了鄭一虎一眼,口中答道:「員外,你老不是常說看在鄭先生份

上,每年給一虎三兩銀子嗎。三年加一月,算來九兩多,他祖父已領去四兩九,剩下不到五兩了。」

莊主道:「你給他,叫他明天離開。」

高就正待應是,忽聽肥女人道:「何必給現銀,那條快死的黃牛叫他牽去不就得了。」莊主一想那條黃牛快要死了

,殺了沒有肉,賣出無人要,不由暗贊老婆比自己高明,面上竟露出奸笑。

鄭一虎不是不知那條黃牛可賣幾百兩銀子,可是他就不要,接口道:「員外,那條瘦黃牛,不是我看得不好才瘦的

,那牛身上長了牛黃。」

莊主一聽,勐地跳起道:「你怎么知道」一聽牛身長了寶,守財奴的精神振奮啦。雖說幾分疑心,但卻被「牛黃

」二字給沖散了,顯然這老奸巨猾也有一點見聞。鄭一虎把今天遇到老和尚的部分重點減去,簡單的說了一遍。

莊主不說他誠實可嘉,還認為鄭一虎想仗這件功勞留在莊中,仍然堅持原議,叫高就給他銀子走路道:「你明天走

的時候,叫高先生多給一兩銀子。」鄭一虎似乎早有計劃離去了,他并不因為開除而難過,聞言后轉身而去。

第二天一早,鄭一虎領了一包散碎銀子,腋下夾著幾件破爛衣服,不愿再吃古家一頓早餐就離開了。距古家莊約有

五里路,那兒有座鎮,地名「界化隴」,鄭一虎未及中午就走到鎮上去了,他在古家莊沒有吃過一頓有好菜的飯,

現在身上有了銀子,他要好好的吃一頓。剛剛走進一家店里,忽聽有人大聲叫道:「一虎,到這邊來。」

鄭一虎皺眉一看,認得是莊上的護院,走去道:「張師傅,你昨夜沒有回莊」

那是個三十出頭的大漢,臂粗肩寬,著樣子是有幾下子的人。他伸手作勢道:「你坐下,大概還沒有吃飯吧,我請

你吃頓好的,聽說你已經被解雇了。」

鄭一虎道:「莊主不開除,我也要在今天離開的。」

張護院名大熊,三十來歲就長了滿口絡腮胡子,是個直腸直肚的貨色,聞言大笑著道:「你打算干什么我也不去

莊里了,前天離開時沒見到你。」

鄭一虎在古家莊內,算來算去還只有張大熊對他還不錯,因之鄭一虎不瞞他道:「你知道我父親充了軍。」

張大熊大驚道:「你要去尋父。」

鄭一虎道:「我雖沒見過父親,但我決定去尋他,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退縮。」

張大熊大為感動,口又聲道:「你是好孩子,老弟,可惜你有這孝心卻沒有這分能力。第一,你不知你父親充軍到

什么地方。第二,你年紀小,沒有江湖經驗、第三,你沒有錢,沒有武功,這一去八成是兇多吉少。」

鄭一虎道:「我有十四歲了,江湖經驗是混來的,沒錢我討飯也要去。」

張大熊道:「以上幾點也許你能克服,可是邊就地區處處都是危險,一個毫無武功的小孩子怎可去得,老弟,我曾

經叫你向我學點武功,可是你沒有恒心。」

提起武功,鄭一虎忽然想到少林僧給他那本書來了,暗忖道:「也許這本書上略可學得一點。」少林和尚人人會武

,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,他不由自主的向懷里摸了一把,有點興奮了。

張大熊見他不說話,又嘆聲道:「我也是孤苦之人,老弟,吃過飯,你到鎮口去等我。」

鄭一虎駭然道:「張師傅等你作什么」

張大熊道:「我沒有兄弟,也沒有親戚,我是個天下為家的人,我不想發財,也不想作官,我一生什么也沒有,與

其這樣默默無聞一生,我為何不成全你這個有孝心的孩子老弟,我決定陪你到邊疆去,也許我們能有點際遇。」

鄭一虎感動的道:「那你就受我一拜。」

張大熊急忙扶住道:「不必來這些俗禮,今后你我算是結義兄弟好了。」

吃過飯,鄭一虎真個到鎮外去等他去了,張大熊則回到他住宿的地方拿起行李,又在街上成衣店里替鄭一虎買套估

計合身的青色緊身衣褲,這個人看似粗魯,豈知他設想的倒還細心,可見他對鄭一虎真的非常愛護。當他走出成衣

店時,觸目忽見門口經過一位書生打扮的人物,那人也不過三十多歲,氣度軒昂,堂堂一表,腰掛長劍一把,手中

搖著白紙扇。

「何大俠。」張大熊一見大叫,急急追上去。原來那人竟是武林有名人物,號「南天雁」,姓何名飛,武功高深,

劍術卓絕,他聞聲回頭啊聲道:「張兄!是你。」

聽口氣,這人還彬彬有禮,張大熊笑道:「大俠怎會在這里出現」

何飛道:「不止我一個人,還有很多江湖友好要經過這里,張兄,這幾年怎么很少見到你。」

張大熊不便將當護院的經過說給有頭有面的人物聽,武林人當了護院,那是很沒有出息的事,便說笑道:「海闊天

空,見面不易,何大俠,近來江湖有些什么動靜」

何飛嚴肅了,鄭重道:「你是北往南來終年不停的人,難道還不知近年幾件轟動的大事情」

張大熊大驚道:「什么事,我真不知道。」

何飛行著嘆聲道:「武林老輩人物中,已有一批去世了。」

張大熊駭然道:「死得不尋常。」

何飛點頭道:「死于魔王手下。」

張大熊聞言變色,嚇聲道:「三年前,聽說魔王要出世,現在真的出世了。」

何飛道:「三年前傳出來的消息已經遲了,魔王在四年前就已出世,現在不過死人愈來愈多罷了。」

張大熊道:「難道天下武林全無放手」

何飛道:「一個月前,少林第一號人物的枯木大師都沒打過那魔王,聽說還負了傷。」

張大熊道:「武林難道就束手就策了」

何飛道:「與魔王決斗仍舊不斷有人,否則武林早已不堪設想,目前一方面決斗,一方面尋找當年「八大仙」的「

伏魔神功」。」

張大熊嘆聲道:「伏魔神功絕無希望,「八仙谷」早在幾百年前就被鬼王占住了,連地名都改成鬼窩啦。」

何飛道:「不久前,聽說「南天一掌」老人去鬼窩谷,現又出消息,枯大師也去了,總之老輩人將不斷去冒險。」

張大熊嘆聲道:「死在鬼窩的人已不計其數,江湖上提起鬼窩竟與魔窟同樣膽戰心驚。」

何飛道:「你準備去哪里」

張大熊道:「提起七十年前的「鄭瘋子」,相信何大俠不會忘記罷」

何飛駭然道:「救世儒俠鄭宏儒與你有關系」

張大熊嘆聲道:「救世儒俠有一子,名叫鄭三太,他是個不學武、專習文的好好先生,他在離此不遠的古家莊教過

書,不過在半年前去世了。」

何飛很開心似的道:「儒俠有后的事情,江湖毫無傳言,張兄,這一家還有后代嗎」

張大熊道:「我也因為某種原因,曾和鄭三太甚熟,因此之故,我才知道他的身世。可惜儒俠一生救人救世,他的

后代竟十分可憐。鄭三太不知從什么地方將全家送來這個鎮上,送來之初,他只是父子兩人,那時也許還有點財產

,他在鎮外買了一所普通住宅,后來他兒子鄭光祖就在這里娶了媳婦,生了兩個孫子。」

何飛道:「這總算不錯呀。」

張大熊搖頭嘆聲道:「你還沒有聽到結果哩。」他干脆把何飛拉到街旁,停下道:「鄭光祖也許有他祖父一點遺傳

,居然練了一身好功夫,他生下第一個孩子后就從軍去了,更想不到,他竟在然西疆立了戰功,作到一位小將軍之

職。」

何飛啊聲道:「那真不簡單。」

張大能道:「他那時的年紀,大概還不到三十歲,可說是青年有為,問題是他太想家,居然不到二年就逃了回來。

何飛大驚道:「糟,這是犯了嚴重皇法。」

張大熊道:「正是啊,他回來不到半年,又生下第二個兒子,但就在這時,他被官府拿去了,聽說是重流刑。」

何飛長戚然道:「重流刑是充軍極邊,終身不得歸家的。」

張大熊道:「他的妻子因此一驚而亡,家也被抄,最可憐的是那個風燭之中的鄭老人。」張大熊說到這里,不知不

覺的流下了幾點英雄淚。

何飛急問道:「老人一死,那兩個孩子呢」

張大熊道:「大孩子于七年前病死了,現在只有那小孩子,年紀還只十四歲。」

何飛道:「張兄,我可惜沒有時間去探望那孩子,這里有五十兩銀子,你替我帶給他,這是聊表我對當年儒俠的一

點敬意。」

張大熊慨然接下道:「不瞞何大俠,我準備陪那孩子去尋找他父親,有你這筆銀子,大概一路沒有問題。」

何飛道:「那好極了,張兄,這是你的義舉,我敬佩你。」

張大熊嘆聲道:「我之所以愿陪孩子去,也是被他小小的孝心感動的。」

何飛臨分手時間道:「孩子叫什么名子」

張大熊道:「名叫鄭一虎,他死去的哥哥叫鄭一龍,何大俠,你在江湖時請留心一下,也許那孩子仍有希望哩。」

何飛道:「一定,一定,再見。」何飛走了之后,張大熊急急出鎮,他怕鄭一虎等久了心急。

到鎮外,張大熊竟沒看到鄭一虎,不禁大驚,張口大叫道:「一虎,你在哪里」喊破喉嚨也沒有,四下里哪有鄭

一虎的影子。張大熊愈喊愈急,簡直慌了手腳,結果他認為鄭一虎等不耐煩,一個人先走了,于是他就順著大道向

前追。

鄭一虎哪里去了呢其實他不是等得不耐煩,而是追著一個老人去了。原來鄭一虎依著張大熊的話,到了鎮外的道

旁,可是腳還沒有停,忽見他要去的樹下先有一個老人在坐著。當他走近時,發現那老人生得非常占怪,頭大如斗

,身小還不及鄭一虎自己,手短腳短,簡直是畸形。老人沒有頭發,也沒有胡子,一見鄭一虎,竟然哈哈大笑,笑

聲如同牛鳴。

鄭一虎愈看愈覺古怪,問道:「老頭子,你笑什么」

老人見問才停笑,張著大口道:「你小子沒有銀子也就算了,干嗎包一包錫片冒充呢。」

鄭一虎聞言一震,暗忖道:「高就不是東西,也許他真的把錫片充銀子給我。」想到這里,他也不想想老人如何能

知他身上有一包東西,順手摸了出來,想打開來看看。包還沒有打開,那老人一伸手,竟一把就奪了過去,接著就

拔腿飛逃。鄭一虎立知上當,不禁大怒,叱喝追去。

老人不走大路,盡朝小路上逃,無論鄭一虎追得怎樣快,但始終迫不上。這一追,可把鄭一虎追慘了,直追過兩個

時辰,兩條腿逐漸拉不動了,口已喝不出聲,只有張開喘氣的份。離開大道已不知多遠,老人似知他無能為力了,

這時坐在一處山坳,又在作牛笑啦。鄭一虎費了最后一口氣,總算爬上了山坳,然而他兩腿一軟,倒了下去,巧在

離老人不到五尺。

老人笑罷,嗨嗨道:「小子,你這樣年紀輕輕的,竟連我這個老家伙都追不上,沒出息。」

鄭一虎吁了半天氣,胸口仍舊起伏不停,聞言大怒:「老家伙,還銀子給我。」

老人怪聲道:「這么簡單我老人家費了這大工夫才奪到手,哪有那么便宜就還給你你有本事就奪回去。」

鄭一虎氣極了,勐地又跳起,大喝一聲,撲過去。用力過勐,老人沒有撲到,他自己竟栽了一個大斤斗。老人不知

是怎樣離開原來之地,這時仍在鄭一虎五尺之外坐著。鄭一虎從小就在山野滾慣了,個把斤斗不在乎,他可以繼續

拼命,然而他卻不再撲了,坐在地上冷笑值:「原來你老家伙是練了武功的。」

老人哈哈笑道:「你知道厲害了。」

鄭一虎道:「你叫什么名字」

老人大笑道:「你想將來報仇」

鄭一虎點頭道:「決心要報。」

老人大點其頭道:「好的,有志氣,我沒有姓,人家叫我「銅頭公」,小子,你準備拜誰為師」

鄭一虎道:「這個你管不著。」

老人道:「不是管的問題,而是看你拜的師傅有沒有功夫。」

鄭一虎何曾想到拜誰為師,這一賭氣,他倒是想到了少林枯大師,毫不猶豫地道:「我拜枯大師,他是少林派第一

高手。」

大頭老人哈哈笑道:「好禿驢被魔王打敗之后,他把那部少林精華交給你,你這時就想到他了,哈哈,他自己都打

我不過,叫出你來更不行,你這仇一輩子也休想報了。」

鄭一虎恨聲道:「總有人打得過你,只要聽說有人能打過你,我就拜他為師。」

老人道:「你是為了這幾兩銀子」

鄭一虎道:「銀子事小,但我要拿它作路費尋找父親。」

老人搖頭道:「有了錢并不見得路路通,比方說,現在有只老虎來了,你能不能用銀子買它不咬你」

鄭一虎道:「因此我也要學武功。」

老人道:「這樣如何,我把銀子還給你,另外還答應替你找父親,只要你拜我為師,跟我學三年。」

鄭一虎想了一下,結果仍不答應道:「三年時間太長,我急于尋找父親。」

老人大怒道:「你能找得到」

鄭一虎道:「找得到找不到都是我的事,與你無關。」

老人大聲叱道:「你失去我老人家這個機會,要你終身遺恨。」

鄭一虎也大笑道:「你了不起,我可不在乎。」老人氣得直跳,銀子也不還,扭身就走了。鄭一虎一見大喝道:「

你聽著,將來要你加千萬倍還我銀子。」叫聲未斷,老人早已去得沒有影子。

鄭一虎這時想到了張大熊,他急急的又回頭跑,但趕到郊外進,張大熊早走了。銀子丟了,張大熊又未見到,這個

打擊太大了,鄭一虎垂頭喪氣,他真把那銅頭公恨入了骨。沒有錢,路仍得走,好在他已打聽了方向,發了一會呆

,這才舉步順大道向西奔。過了界上進入湖南地,不知不覺又天黑了。

前面有一鎮,可是鄭一虎沒有銀子,無法落店,住不住客店事小,肚子餓了可難受,這時他真的想到討飯了。進了

鎮,館子真不少,經過一家又一家,那種由店里散發出來的肉香酒氣,簡直使鄭一虎的蛔蟲要爬到口邊來。幾次他

想進店開口討,然而貧窮的他,討飯還沒有開過張,第一次實在放不下臉,因之愈怕羞愈不敢開口。走呀,走呀!

一條獨街快要走完了。忽然,他耳中聽到有兩個人在背后說話,回頭一看,見是一男一女,距離近,聲音清晰入耳

鄭一虎不是富家子弟,他對江湖人物多少有幾分辨別的能力,忖道:「看面目,這兩個男女不是什么善類。」忽然

想到自己這樣回頭注目很不妥,他趕緊扭回去。街上的行人多,那兩個男女哪會留心到一個臟小孩的頭上去,他們

仍舊輕聲談著,那種聲音,當然隔遠一點是聽不到的。

這時那女的似改變了正題,正色的道:「死鬼,住不住店」

男的輕輕的嗨聲道:「還落什么店,得手后就走。」

女的道:「我們同找一個「窯口」」

男的道:「不,假如沒有油水,豈不是落了空。還是分開來,誰先得手誰就在關帝廟里等著。」

女的道:「找兩窯口只怕會搞出風聲,一旦此地有「硬點子」,我們就麻煩了。」

男的哼聲道:「你近來愈沒有膽子了,這種村鎮上哪來硬點子。」

鄭一虎聽得很確實,他雖聽不懂,但他人聰明,全部會了意,忖道:「這兩人不是強盜就是小偷。」他忽然動了冒

險之心,靈機一轉,慢慢的落下來。

兩個男女過去了,他左右一看,見有農夫立在不遠處,于是行過去問道:「大叔請問關帝廟在哪里」

農夫看看他,笑道:「要去關帝廟睡覺啦西鎮口外半里就是,當心,近來里面鬧鬼。」農夫認為他是小叫化,故

意嚇唬他。

鄭一虎聞言有鬼,心中難免有點嘀咕,然而他下了決心,仍舊謝了一聲向西街口走,那是他的去向,一點未猶豫。

天已全黑,他走到時,發覺那是大道邊,廟不大,也沒有人看守。離廟不遠有幾戶農家,這時射出燈光,鄭一虎走

進廟內,發現里面還有香火未減,同時十分清潔。廟分前后殿,兩側甚至有廂房,他忖道:「這種地方沒有人住,

大概這一帶沒有窮人」

里的神座上,坐著關帝君可不小,鄭一虎估計一下,差不多與他一樣高,帝君右面立著周倉,左右立王平,同樣與

鄭一虎一般高。鄭一虎忽然喃喃道:「這廟里的王平周倉是與旁的廟里不同,頭盔,衣甲竟是穿上去的。」他原先

的計劃不知為何,這時立有改變似的,只見他爬上神座,脫下周倉的盔甲口中又喃喃道:「周將軍,今晚我要借你

的盔甲和大刀一用了。」

他施出全力,硬將周爺的神像往神座角一推,之后跳下來,面對神座看看,滿意的道:「看不見周倉爺了。」他又

走到后殿,不知在哪兒找到鍋灰,把臉煳成一團黑。于是他穿上周倉的戰甲,帶上頭盔,手持青龍刀,裝著周倉,

立在關帝圣君的右邊。他的計劃很明顯,這天晚上他要裝神弄鬼啦,扮得雖不維妙維肖,然在黑夜里一看,確有周

倉爺那股子勁兒。

不到三更,廟門口忽然來了一條黑影。鄭一虎偷偷一看,他緊張了,那是所見的那對男女之一,忖道:「男的來了

,他手中拿了一包東西。」那男子一直走到殿上,四處張望,接著又走進后殿。

后殿里更黑,那男子又退了出來,顯然是查過沒有人,于是乎他就坐在神前的蒲圍上,口中也在喃喃道:「刁婆子

還沒有來過」鄭一虎見他肩頭插著一把長刀,紅纓擺動,隱隱露出煞氣,他這下可真有點心跳。

沒有一頓飯久,廟前突然有了異聲。那男的聞聲驚起,低喝道:「誰」

后殿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道:「死鬼,你先到了。」

男的聽出是他老婆,問道:「得手了。」

后殿走出一個蒙著面的女人,只見她有手持刀,左手也拿著一個包包,走向男的得意道:「大概不比你少。」

男的道:「走罷,鎮上有白道人物。」

女的喘氣道:「你休息過了,我難道就不要休息」她說著就一顫屁股,坐到蒲團上。

男的似不敢堅持要走,陪她坐下道:「你的包包不小」

女的格格笑道:「里面有吃的。」

男的啊聲道:「快拿出來,我還未吃飯。」

女的道:「你沒吃,難道我就吃過了。」說著打開包包。

忽然一陣雞肉香,一直飄上了神座,鄭一虎不覺的咕嘟一聲竟吞下一口吐沫。就只這一點點的聲音,突然將兩個男

女驚得勐回頭,鄭一虎這下可嚇出一身冷汗。女的面色雖看不出,無疑是害怕了,兩眼大睜,瞪著男的問。男的正

待開口,可是忽然發現那周倉爺的青龍刀竟在擺動,這可把他嚇得全身發抖了。

女的也有所見,她抖得更厲害,身不由己,雙膝跪倒,口中顫聲道:「周倉爺,今晚我們沒有殺人,你老,你老…

…」男的一見老婆跪下,他還敢看,低著頭,也跪了下去。鄭一虎本來就是要裝神,不過他沒有想到盜賊竟如此膽

虛,這一來,他的膽子立即壯大了,故意又把頭扭動幾下。兩個強盜偷偷的在留心,這一下可把三魂七魄都嚇出了

竅,跪著的身子更低啦。

女的比男的膽大,她口中仍舊禱告道:「周倉爺,我們知罪了,只求您老饒命……」她說著急向男的道:「快把今

晚的東西留下來,從此我們不要再作壞事了。」

男的依言放下手中包包,接著又連叩了幾個響頭。女的輕輕拉他一把,二人就地轉過身子,竟是膝行下殿。鄭一虎

怕他起疑心,手持大刀,硬在神座上略的勐跺一下。兩個男女聞聲大嚇,還以為周倉爺追了上來,同時驚叫一聲,

拔腿就朝廟外沖,路也不擇,落荒而逃。

鄭一虎摸了一把汗,放下大刀,脫了盔甲同樣慌張的跳下神座,忙手忙腳,撈起兩個包包就朝殿后奔。殿后有門門

外是菜園,他踉踉蹌蹌的整夜不停,一口氣走到天亮。不知走了多少路,前面現出一道河流,然而路上仍沒有人行

,鄭一虎實在走不動了,找個隱秘處,坐下只喘氣。休息一了半天,他又嗅到雞肉香,不管三七二十一,忙將兩個

大包包打開。

「啊呀。」他驚叫一聲,原來兩只包內都是銀子,估計足有百余兩。那只烤雞黃黃的,一點未被強盜變動,他拿起

來狼吞虎咽。吃完了那只雞,精神也振奮了,仔細收拾一下,轉上大道,口中哼著山歌,真是心安理得。

當天晚上,他到了湖南茶陵城,買了幾套衣服,落店洗澡,一切都隨心所欲啦。此后一連數天都順利前進,但到達

湖南衡州時,竟然生起病來了。在城中,他還硬挺著離開店,但到路上終于暈倒啦。好在沒有多久,他又醒了過來

,然而全身發燒,四肢無力,這是他數日來白天中署,晚上受涼所致。

身上有銀子,還有那本已知為武功寶笈的書,他生怕有壞人搶去,于是他咬牙撐起,一步一拖的向路旁僻地行去。

地近山區,他行進一座叢林,這時他再也不能動,只得躺了下去,居然煳胡涂涂地睡著啦。不知睡了多久,突然一

聲轟然大震,竟把他震得連滾數滾,一驚不少,睜眼四顧,疑為做了一個惡夢,然而地面仍在搖動,心知必有驚人

的多情發生。抬頭看天,原來已到落日的黃昏啦,他暗驚道:「我竟睡了一整天。」

第二聲巨震又起,他感到兩耳生痛,身子又滾,心中一急,順手抱住一顆樹。響聲起自林后,他忘了自己有病,打

起精神,緩緩的向樹后爬去。不久,他爬到林緣時,發現那面是個小谷地。偷偷的向谷中一看,嗨,只見谷中竟有

四人在勐烈開打。

三個古怪的老人圍斗一個蒙面的巨無霸,奇在三老人中竟有他遇到的「銅頭公」,另外兩個是一胖一瘦,胖的像彌

勒佛,瘦的像骷髏。三老人立成犄角,人人一掌護胸,一掌平推向外,動作如推萬斤巨石。腳下也一寸一寸的向前

移,但快近巨無霸五尺之內時,三老似被什么強大無比的彈力彈開一般,蹬蹬倒退,及到退到十丈外才立住腳,接

著他們導向前推。

響聲原因,就是三老被彈退而起,鄭一虎眼看其事,真是又驚又疑,他卻不明真理,但想到那巨無霸的力量一定蓋

世無雙。巨無霸的動作與三老不同,他是雙手抱拳,身體團團轉,直轉到三老逼近時,他才突然將手張開。天上已

升起了一輪明月,谷內更明朗了,鄭一虎估計雙方已比了幾個時辰,這不過是他看的時間。

忽然只聽那銅頭公大喝一聲:「住手。」另外二老聞聲急退,霎時去得無影無蹤。

「銅頭公,大腹公,靈骨公,原來三公不過如此,從此看來,大哥橫掃天下確是毫無問題了。」說完仰天狂笑,簡

直有點忘形。笑罷,只見他突然沖空而起,委時不見。

巨無霸沖起之霎,鄭一虎似看到他身上落下一件什么東西,心知有異,頓時忘了自己仍在病中,不知是不是好奇心

支配他,竟然連爬帶滾的撲到谷中。到了當地,他發現地上有個小小的怪東西,瓶不似瓶,葫蘆不似葫蘆,一端有

蓋,里面似乎裝著東西。他取了很久,好容易將蓋打開,突然有股異香直沖入鼻。

「噫。」他驚奇的叫一聲,舉手搖了一搖,覺得瓶里似水。這時他的燒還未退,口中正好干得要命,既知是水,不

管吃不吃得,張開口,先倒一點嘗嘗。妙,既香又甜,同時一股清涼之氣直透心田。嘗到了好處,勐的一口,竟把

里面的東西吸得干干凈凈。更妙,須臾之間,他的燒退了,痛全好啦,而且感到心身爽快無比,不由大樂。

「哈哈,原來是良藥。」陡地一股恐懼襲上心頭,勐然跳起道:「不好,那巨人丟了東西,一旦發覺必會回來,我

這時不走,更待何時。」好在想得周到,他把蓋子又蓋上,東西留在原處,之后就拔腿飛奔。

說他細心,其實他真粗心,他為什么不看看那件東西的外面刻一行古字。憑他的學問,當然是認得那上面刻著:「

長生金闕靈液」幾個字跡,如果他看了,只怕他要喜得發瘋啦。他走還不到一個時辰,谷頂真個又來了那個巨人,

由空降落,形同瘋狂,只見他大喊道:「我的寶,我的寶,啊!我既有緣得,我,我,為什么沒有緣吸它!哪去了

,哪去了。」巨人的聲音情同哭訴,可見他急到什么程度,結果他找到那小瓶,立即大喜若狂。那巨人不知里面是

空空如也,他雙手握緊,生怕丟掉似的,于是他又騰身而起。

鄭一虎一路狂奔,簡直忘了形,然而他沒有感覺自己竟如電一般快。及至天亮,他竟一夜走了六百里。他是盲目西

奔,只知方向,不擇路徑,這時向路人一打聽,知道前面是東安城。東安城離他發病的地方有多遠,他不知道,在

他心中只知道走了大半夜,奇怪,他再也不感到餓渴了。這一天,他想到銅頭公對他說的一句話:「小子,有錢不

能路路通,假使這時來了一只老虎,你能用錢買它不咬么」于是他開始知道在江湖上沒有武功是不行的了,因此

,他就利用時間,苦苦研究枯大師送他的那本書。

過了湖南就是廣西,這幾天他的腦子完全灌注在那本書里去了,行也想,坐也想,也許他已悟澈其中之妙,有時手

之舞之,足之蹈之,簡直似個瘋子,在路上,來往的行人看到,沒有一個不認定他是瘋小子。他已不知饑渴,因此

之故,每每到了吃飯時間不知吃飯,除了天黑,那還要恰好有市鎮他才知道落店吃東西,如果天黑沒有店落,他就

干脆走夜路。

這是一個中午,他正走在大道上,仍是低著頭,走得很慢,忽然他后面來了兩騎奔馳如飛的快馬,一白一紅。白馬

在后,馬背上騎著一個白發白髯的老公公,不過他的精神飽滿,滿面紅光。紅馬背上騎著一個小妞兒,全身紅,肩

插劍,長得美極,處處美,美得筆墨難以形容。路人一見馬匹來勢過勐,早已向兩旁閃開,可是鄭一虎竟毫無所覺

紅馬沖近了,小姐發出喝叱之聲:「前面那該死的東西,你還不讓路。」這一聲又尖又銳,鄭一虎聽到了,回頭一

看,他大吃一驚,避之不及了。小妞兒騎術精絕,韁繩一提,紅馬前蹄一起,唿的一聲,人馬竟從鄭一虎頭上跳過

去啦。

小妞兒大氣,勒馬回頭,嬌叱道:「你是聾子……」「子」出口,手中馬鞭一揚,啦啦啦,一連三鞭,只打得鄭一

虎抱頭亂竄。路人一見,同時發出喝采之聲。打人還有不同情,反喝采的原來那小姐兒的鞭法奇絕,響聲清脆,

勢如靈蛇,那些過路的竟有多半是內行,因之忘了同情而只顧喝采。

后面的老公公趕到了,只聽他大聲攔阻道:「紫兒,你又打人了。」

小姐兒停了手,但仍氣道:「打他幾鞭教訓他,免得日后死在馬蹄下。」鄭一虎毫未感到痛,可是羞得滿面通紅,

心想,你既然過去就算了,大不了回頭責備我兩句,犯不著這樣侮辱我。他心中有恨,不自覺的怒目圓睜,緊緊的

瞪著小妞兒,他似要認清她。

小妞兒哼聲道:「不服氣是不是」鄭一虎不由點點頭,但始終不開口。小妞兒叱道:「憑你這副死相,不服又怎

樣,我叫白紫仙,住在玉門關白家堡……」小妞兒說完,拉轉馬頭,飛馳而去。

老公公哼聲道,搖搖頭,大有莫奈其何之慨,他向鄭一虎道:「小哥,你貴姓」

鄭一虎見他和氣,接道:「我叫鄭一虎。」

老公公道:「小孫女剛才冒失,希望小哥見諒。」

鄭一虎淡然道:「這年頭弱肉強食,我不唯見多了,而且也受夠了,老丈,你請罷。」老公公覺出他這幾句話含意

深長,同時更看他不是平凡之人,立知日后必有麻煩,搖搖頭,又嘆了一聲才去。

這時旁觀的人中,有一個中年人面色嚴肅的走近鄭一虎道:「小子,你可知道這老人和小姑娘是誰嗎」

鄭一虎搖頭道:「不知道,不過我有能力的時候再去拜訪。」

中年冷笑道:「你別作夢,你不檢討自己態度還想報仇。他是「西塞之父」,小姑娘是他最心愛的孫女,人稱「西

域鳳」,連武林三公都對這老人敬畏二分。」

鄭一虎冷笑道:「難道他孫女打過我還要向他叩頭他管教不嚴,徒負虛名。」

中年人嘿嘿笑道:「小子,我也是玉門關人,這倒要看你將來報仇了。」鄭一虎不再理他,舉腳再行。

是日夜晚,鄭一虎落在廣西金城,可是真巧,他擇來擇去,竟擇到那祖孫二人所落的客店,當他吃過飯走進自己的

房門時,忽聽后面有個小姑娘呸聲道:「盯上我啦,今晚倒要小心,人家來報仇啦。」

鄭一虎回頭一看,確是那個小姑娘,他沒有理她,順手將房門帶上。從比以后,「弱肉強食」四字在他腦子時刻激

蕩著,愈感到弱者可悲,因之他對練武的決心堅不可破了。不久,店中突然人聲大嘩,他不知發生什么大事,由床

跳起,急急開門外望。忽然他看到兩個大漢,身上帶著傷,血還在流,后面跟著很多人。

「對面房子第三間。」一個青年追上來,告訴那兩個大漢。兩個大漢面色蒼白,大概是流多了血,他們依著青年指

點,直朝那第二間房門行去。

當二人還沒走近,那房門開了,居然出來那小妞兒,她一見兩大漢,似乎也吃了一驚,嬌聲問道:「五叔,六叔,

怎么了」

前面大漢立住了,問道:「紫仙,爺爺還沒回來」

小妞兒點頭道:「大概要明天才回來,五叔,你們到底怎么了」

后面大漢接口道:「我們經過越城嶺,遇上兩個無名小輩攔路打劫。」

越城嶺距此不遠,小妞兒大聲道:「這樣近,城里怎么毫無消息,是兩個什么樣的人」

前面大漢道:「進房再說,總之對方的武功高深莫測。」房中說話聽不真切,加上門口又擠滿了人,鄭一虎一時好

奇,他也走到對面門口,擠進去。兩大漢正好坐在門里正面,鄭一虎還可看到,這時正在吃藥,敷藥,忙個不停。

那小妞兒一看門口人多,跳起來道:「你們走吧。」啦的一聲,門關上了。

當此之際,忽然有個人在鄭一虎背后冷笑道:「夠神氣。」鄭一虎偷偷回頭,發現那竟是個英俊的書生。

大家一見關門,于是乎都散了,鄭一虎卻跟著那個青年,顯然想探探消息。青年一直向前面走,結果落在客堂的一

角,他竟喊酒保要菜、要酒了。未幾,門口又進來一個青年,書生一見就起身招唿道:「二哥,我在這里。」

那青年聞聲側顧,笑道:「老三,你怎么在這里喝酒」

書生道:「二哥,白天鵬和白天鶴今天竟栽到家啦,我是追他們的。」鄭一虎一看食客仍不少,他一面聽,一面也

到那邊角上的鄰桌去,同樣叫酒叫菜。

這時那青年坐下道:「早看到他們進城,不料你先到。」

青年說:「這件事,等大哥回來就明白了。」

書生駭然道:「大哥去越城嶺了。」

青年道:「他今早送走張大熊的時候,正是越城嶺這條路,他怕老張遭險,因之前去看看。」

鄭一虎聞言一怔,立即向青年拱手道:「兄臺,我是張大熊的義弟,請問……」

他還未說完,那青年就打斷道:「你叫鄭一虎。」

鄭一虎聞聲道:「是的。」

青年道:「糟糕,你義兄一路打聽你的下落,他今早走了。」

鄭一虎大急道:「有危險嘛」

青年道:「很難說。」鄭一虎拱手告退,他酒也不喝了,立即要回房去。

青年急急道:「你去哪里」

鄭一虎道:「我住在這店里。」

青年道:「令義兄與我們是好友,你不要離開,明天我們送你過越城嶺。」

鄭一虎口中答應著,再拱手告別,但他心中卻另有打算,回到房里,立即叫酒保算帳,顯然他竟要冒險去了。一點

不錯,他算完帳,付過銀子,一個人事起行李,偷偷的出城去了。張大熊以義待他,鄭一虎銘刻在心,他不問自己

有無力量,但心中覺得非去不可。越城嶺到底距城有多遠,鄭一虎不知道,兩腿加勁,一意前奔,他自己也不知道

走得多快,假使有人看到,準會認為他是一只飛鳥。不到一個時辰,前面有一峰擋道。

鄭一虎看到了,喃喃道:「大概到了,真不遠。」一路上毫無動靜,他就直朝峰頂奔去。

未到本峰,突然有人大喝道:「什么人」鄭一虎聞聲大驚,走也走不動了,話也嚇得答不出。

接著他面前出現一個大漢,問道:「你是什么人」

鄭一虎見其長相雖勐卻不惡,當下壯了壯膽道:「我是來尋義兄的。」

大漢見他是個小孩,立即消了敵意,再問道:「你義兄叫什么名字」

鄭一虎道:「他叫張大熊。」

大漢點頭道:「有這樣一個人,你跟我來。」鄭一虎跟著他轉進一座森林,忽然發現里面有燈光,知道要到了。大

漢忽然停步,揮手道:「你朝燈光行去,不可亂走。」

鄭一虎依言行去,原來那森林中一處空地,在空地上搭了一座大草房。他走近時,聽到里面竟有很多人在談話,于

是他張口大叫道:「大熊哥,大熊哥哥……」

草房里聞聲,立即走出張大熊,一見鄭一虎,竟是驚喜道:「一虎,你如何能來……」他有說不出的高興,亦似有

滿肚子活要問,但忽然停住,撲出抱住鄭一虎道:「快告訴我,這段日子你在那里你又如何來到這里的」鄭一

虎不管有無外人,他把一切經過,詳詳細細的告訴張大熊,可是說得急,居然也漏了不少。

張大熊高興道:「旁的不說,你在關帝廟那一手太絕了,也太妙了,你要知道,據我想那兩個男女是「勾漏會陰陽

道」,他們的武功極高,想不到栽在你的手中。」

鄭一虎道:「我是沒有錢吃飯,被迫冒險的。」

張大熊道:「傻子,銅頭公是當今武林第一流的老前輩,別人求也求不到,你怎么不拜他為師。」

鄭一虎道:「他搶我的銀子,害得我沒有飯吃,我恨他。」鄭一虎說到這里,忽又接下去道:「大哥,還有什么公

的,我想不起了,他們三個比一個巨人,結果沒有分勝負就走了,你說那巨人是誰」

張大熊張大眼睛道:「我不知那巨人,一虎,這事是真的嘛」

鄭一虎道:「我親眼看到的,那還有錯。」

「三公聯手,是武林絕聞,聯手不勝,簡直無入相信,你千萬不要再提了,免得人家罵你胡說亂道。」

鄭一虎點點頭問道:「你為何在此不動,我聽到一個青年說他大哥送你的事,因此我就冒險來找你。」

張大熊道:「我們不少人都在此,但沒有危險,因為人家不是對付我們。」

鄭一虎輕聲道:「是怎么一回事」

張大熊輕輕的拉他一把,悄悄的道:「這里有兩個大豪杰,往日沒有字號,他們自稱為「鋼鐵雙俠」。鋼俠有二十

歲,鐵俠還不到二十歲,他們有十八個武功高強的手下,號「十八羅漢」,他們所劫的是官家,富戶,甚至黑吃黑

。」

鄭一虎道:「那為何白氏兄弟又負傷」

張大熊道:「白家堡人太神氣了,雙俠不服,加之白氏兄弟經過這里逞能,因此大敗。」

鄭一虎道:「大哥被拘束在此」

張大熊道:「大概是的,你要知道,綠林作案,不問當劫不當劫,只要經過他的地盤就不許動。反抗則比,不抗則

留,非等到他們離開后才能走。」他說完,拉著鄭一虎向草房走去道:「我帶你會會「瀟湘三義」老大,你在店中

會見的書生是老三祝文,青年是老二黃香,大哥叫葉萍,他們都是疏財重義之人。」進了草房,只見里面三五成群

,老少都有。

一個高大的壯年這時向張大熊笑著迎上道:「這就是張兄義弟嘛,真巧,他到來找你了。」

張大熊哈哈笑道:「快喊葉大哥。」

鄭一虎見過禮道:「葉大哥,二爺和三爺正在店等你回去哩。」

葉萍笑道:「老弟,那沒有關系。」

張大熊笑向葉萍道:「葉兄,我這義弟連一點功夫都不懂,你得指教兩手。」

葉萍大笑道:「張兄,這你就高抬我了,有你這位義兄,鄭弟弟還怕學不出拿手貨。」

他們走到一只桌子旁坐下,鄭一虎驚奇道:「這種地方還有桌椅」

張大熊笑道:「不但有桌椅,后面還有睡覺的地方哩,吃有吃,喝有喝,我們是客呀。」

正談著,忽有一個大漢走到草房門口拱手道:「諸位,請忍耐一霄,明早我們就送客。不過今晚有「西域鳳」要來

,到時希望諸位袖手旁觀。」說完再拱手,轉身而去。

葉萍鄭重向張大熊道:「好戲開鑼了,那個小妞一來,只看雙俠的功夫了。」

張大熊笑道:「我們眼福不淺,快點養好精神,這場非打到天亮不可。」正說著,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嬌喝聲:「被

困的人都出來,我們救你們下山。」草房中人聞聲,齊向外面奔出。

葉萍噫聲道:「這是西域鳳,我們也出去看看,馬上就要開始了。」

鄭一虎忽然一拉張大熊道:「大哥勿動。」張大熊駭然道:「為什么」

鄭一虎道:「我們不理她。」張大熊忽然想起他說起的經過,笑道:「好,你有志氣。」

里面的人都出去了,連葉萍也到了門外,詎料忽然黑影一晃,鄭一虎面前竟立那小妞兒:「你為什么在此」鄭一

虎見她有點詫異,冷聲道:「高興。」

小妞兒格格笑道:「我救你來了。」鄭一虎哼聲道:「我不領情。」

小姑娘呸聲道:「我救錯了也不救你。」鄭一虎轉過頭去道:「我總有一天叫你流眼淚。」

張大熊怕出事,喝聲道:「小虎住口。」小姑娘冷哼一聲,又一閃出門。但在這時,門外有人朗聲道:「姑娘,請

賜教。」張大熊聞聲,輕輕一拉鄭一虎道:「鐵俠來了。」只見草房前的空地上立著一個蒙面少年,他手中倒握一

把寒光四射的長劍。

【圖文】苦海飛龍原著:秋夢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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