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邊是中國畫展，一邊是中國新年音樂會；舞臺的這頭是西洋樂團，舞臺的那頭是敦煌傳統(tǒng)樂器，舞臺中間，一個中式書房鋪展開來，木質的中式桌椅，配上一只青花瓷花瓶、一幅與樂曲相融的水墨畫……

2019年新年伊始，奧地利維也納市政大廳迎來“千年敦煌古樂”。在總人口只有189萬的維也納，這場中國新年音樂會的2000多個位子全部被坐滿，還有數(shù)百人在場外“求票”。

“詩詞、書畫、歌曲全都融合在一起，音樂會結束時，好多老外不愿意走，還在看畫展。”幾個月之后，上海音樂學院院長廖昌永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依然感慨萬千，中國的傳統(tǒng)文化越來越受外國友人關注。

如今，肩負著中國文化、中國音樂走出去的重任，廖昌永每年甚至每個季度、每個月都要和他的團隊一起用創(chuàng)新的、海內(nèi)外年輕人可以接受的方式到世界各地“講好中國故事”。

很多人不知道，歌唱家廖昌永本人可能就是“中國故事”中奮斗段落最合適的代言人之一。當年，他揣著100元和翻爛的音樂課本，光著腳走進這所學校；如今，他成為這所學校最年輕的院長。

光腳走進音樂名校

1968年，廖昌永出生在四川郫縣的一個農(nóng)村家庭，姐弟4人。母親在家務農(nóng)，父親一直在山區(qū)工作。7歲那年，總共只陪伴了兒子半年左右的父親，在一次出差途中因心臟病突發(fā)去世，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打擊。

“媽媽一個人，帶著我們4個孩子，確實過得挺辛苦。”但廖昌永說，“早就習慣了，家家都過得差不多，我們家只是更辛苦一些而已，自己也沒有太在意。”

作為一個全球知名的歌唱家，他衣著樸素，簡單的襯衣、中式小西裝是他被“街拍”時最常見的打扮。當年他走進上海音樂學院時，正下著大雨，他脫下了腳上媽媽給買的新鞋，光著腳走進了這座歷史悠久的高等音樂學府。

多少年來，這個農(nóng)村娃對唱歌的熱愛始終沒變。

廖昌永告訴記者，自己當時堅持學習音樂，在家人看來有些“傻”，但全家人都給予了鼓勵。

看到這個農(nóng)村娃的堅持，高中班主任也給予了幫助，他把自己的同學——四川省歌舞劇院的周維民老師介紹給廖昌永。這也是愛唱歌的廖昌永第一次正式學習唱歌，還是免費的。

從四川郫縣到成都上課，廖昌永要騎一個多小時自行車，上課時間把握不準，周維民從不責罵，廖昌永說：“他每次都把上課的東西準備好了等著我”。每次下課，他從成都騎車回家要花兩個小時，天已經(jīng)漆黑。

1988年9月，這個身材瘦瘦的四川男孩成為整個成都地區(qū)100多名考生中唯一一個考上上海音樂學院的學生。

成功從來不是“一帆風順”

在上海音樂學院，廖昌永算是一個“另類”——他不識五線譜，不會彈鋼琴，只學過一個月樂理，音樂方面最強的“基礎”就是唱歌。“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，上海音樂學院怎么會招我。”廖昌永告訴記者，自己當時同時報考了四川音樂學院、中央音樂學院和上海音樂學院，只有上海音樂學院的招考老師選中了他。

直到現(xiàn)在，廖昌永都覺得自己能考上上海音樂學院是一個“奇跡”。大一第一學期，這個四川農(nóng)村娃的專業(yè)課成績是全班倒數(shù)第一，但到了第二學期，他的成績一躍成為第一名。“一開始只會簡譜，然后拼命花時間背、研究，看懂五線譜，再從頭開始學鋼琴。”

大一時，因為學業(yè)緊張，他甚至有長達兩個月的時間沒走出過學校大門。

1996年和1997年，大學畢業(yè)后的第一年、第二年，廖昌永連續(xù)獲得第四十一屆圖魯茲國際聲樂大賽一等獎、多明戈世界歌劇歌唱比賽第一名、宋雅王后國際聲樂大賽一等獎。這使得他在業(yè)內(nèi)“聲名鵲起”。

這直接奠定他在中國聲樂系統(tǒng)內(nèi)的重要地位。藝術類比賽與其他競技類比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評委的“主觀性”評分，評委由經(jīng)紀人、指揮家、歌劇唱將等組成，能連續(xù)在3個國際性比賽中同時獲得第一名的成績，令業(yè)界愕然。

但廖昌永告訴記者，其實在拿到這些大獎前，他已經(jīng)參加過國內(nèi)外數(shù)不清的各類比賽，均未獲得理想成績。

每次鎩羽而歸，廖昌永總是拿著自己參賽的錄像帶回家和太太、老師一起研究，想辦法彌補不足，“成功從來就不是一帆風順的事，無論在過去那個時代還是現(xiàn)在的新時代，年輕人多經(jīng)歷一些挫折是正常的”。

打開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大門

1998年，正值改革開放20周年，中國經(jīng)濟開始騰飛。當時已經(jīng)手握3個國際大獎的廖昌永收到很多國外知名藝術團體拋來的橄欖枝。

以美國大都會歌劇院為例，對方開出豐厚的條件，包括獎學金、住宿、工作晉升機會等。“當時非常心動，找了院里的分管領導去談，想走。”廖昌永說，在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，學院領導提供靈活的個人成長空間，允許他以上海音樂學院教師的身份“立足上海，面向世界”，一邊在學校里教學，一邊去國外演出交流。

當時，我國的文化藝術界培養(yǎng)了一大批像廖昌永一樣優(yōu)秀的藝術家，但很多人成名后直接離開了祖國。上海音樂學院是當時不多的幾個可以為教師留編、同時鼓勵教師出國深造的高等學府之一。

在學校的支持下，廖昌永后來又有了師從國際大師多明戈的機會，并在學成后選擇回國。20年后，當年那個去國外學藝的青年，成了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“推手”。

“我會現(xiàn)身說法告訴大家，回國發(fā)展既能報效祖國，自身也能得到長足發(fā)展。”有一段時間，廖昌永每個月都要去歐美國家演出，每年至少有3部大戲在美國上演。一邊演出，他一邊代表上海音樂學院向那些“流失”到海外的藝術家拋去橄欖枝，“挖了不少人回來”。

“很多藝術家其實很愛國，只是過去受制于政策，不得不離開。有了好的環(huán)境，他們愿意回來。”廖昌永說。

優(yōu)秀藝術家的回歸，讓中國的音樂文化又開始走上對外輸出之路。

“很多老外最開始不懂中國文化，是因為沒人給他們體驗、沒人告訴他們，而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。”廖昌永說，如今，一大批有過海外留學背景的中國音樂人正齊心協(xié)力幫助中國文化“走出去”，用老外讀得懂、喜歡看的方式告訴他們什么是中國文化。

近期的“網(wǎng)紅綜藝”《聲入人心》就是廖昌永帶著中國文化走上前臺的最好印證。這個節(jié)目出乎意料地收獲了90后、00后青年的好評，其中融入和宣揚的中國文化內(nèi)涵在海外僑胞、海外藝術家中也引起共鳴。（中國青年報·中青在線記者 王燁捷）